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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部员外郎许君墓志铭 北宋 · 沈括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九五、《长兴集》卷二七
君之先曰许姜,国于荆鄙。
荆人墟其社,去为许氏且千年矣。
仕为常熟,家于吴曰延祚
其子赠光禄卿仲庄,生君之考赠礼部尚书曰试。
礼部有高行,名盛于雍熙咸平閒。
其族人多微,至得任子弟,礼部舍其子弗官,而官其族人者八九。
既而捐馆第,则子盖正夫也。
朝禄其孤,补将作主簿,五迁比部员外郎,更七官,为州以卒。
呜呼,许君也。
君讳正,字茂中,夷畅谦仁,人未尝见其愠。
信丰如皋再为县主簿
含山、保昌襄阳三为县令
末守横、蒙二州。
为政宽而简,不为炳炳以市名。
所居人爱之,不忍其去。
踰岭航江,缆于湓浦,得疾,疽发于指。
且病,呼吏卒而告之曰:「吾疾殆困,汝可从此还,无以吾家为也」。
众为之泣。
是日卒于舟,年五十有九。
初,君之籍未应补州,而横州方择吏,吏多弗称,资君以往。
治平□郎政。
故事得自择使入贺,君以其子遘行。
其守蒙也,又使其子适贺熙宁。
由是君之二子皆补吏矣。
始,礼部捐其室子之稍以与族人,逮君之身,而二子之命来归之,岂非天欤!
配马氏,先君卒。
五子:遘,江宁府溧阳,丧踰年,以毁卒。
适,舒州太和主簿
曰远,与其二女皆稚。
某于君,诸舅之子也,雅知君,宜为之铬。
铭曰:
有坂之墟兮,可坎而宫。
灵将下之兮,我占既从。
命之不淑兮,宁丁自躬。
子若孙兮,笃兹令终。
钦钦考材兮,孔完既攻。
万世是图兮,匪威之逢。
果州宗寿司空因斋修醮词 唐末至五代 · 杜光庭
 出处:全唐文卷九百三十八
伏闻三光丽天。
下司偫品。
死生是系。
罪福攸司。
臣以尘微。
仰蒙鉴祐。
而三命之内。
水火力微。
值辰戌魁纲。
为天罗地网。
二运逢墓。
并属灾期。
又火星到元首之宫。
暗曜在命宫之位。
灾数重謺。
忧惧殊深。
是敢遵按明科。
虔申醮奉。
仰崇斋福。
精备醮祈。
三日恭严。
九时关奏
伏冀元慈俯烛
洪泽濡临。
赐臣灾运销平。
凶衰超度。
延祚禄。
允介福祥。
永保乂安。
常加护祐。
奉亲事主。
报国宁家。
誓罄丹诚。
上酬元泽。
不任。
皇子棣特授依前检校太保镇南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进封高平郡食邑食实封宣和五年二月十三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一五、《宋大诏令集》卷三四
门下:周道尚亲,因朝觐会同,而正九仪之叙;
《戴礼》重冠,以孝悌忠顺,而迪四行之全。
眷言胄嗣之良,夙茂宸闱之庆。
公圭颁瑞,旧膺锡壤之荣;
路寝戒宾,将训成人之庆。
特敷涣号,肇启真封。
揆以刚辰,告于列位。
皇子检校太保镇江军节度使、徐国公、食邑七千二百户、食实封二千二百户棣,性资颖悟,德宇闳深。
秀钟海岳之英,质挺璠玙之粹。
淑身慎行,蹈圣贤矩范之修;
阅礼敦诗,得师友渊源之妙。
彤庭曳䌽,棣萼承辉。
每勤子职之恭,弥厚天伦之爱。
行备加于显服,用考协于彝章。
仍左棘之华资,胙高平之乐土。
元玉组绶,视秩礼于上公
斋钺鸾旂,易藩垣于巨镇。
陪敦井赋,并衍干租。
益彊磐石之宗,增固维城之业。
于戏!
既醉咏太平之美,庆延祚裔之昌;
假乐嘉祐命之纯,福畀子孙之盛。
钦承宠渥,永介寿祺。
可。
温州景灵宫奉安圣祖天尊大帝圣像奏告青词1132年7月1日 宋 · 綦崇礼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五九、《永乐大典》卷一八二二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维绍兴二年岁次壬子七月朔日,嗣天子臣伏为于温州景灵宫奉安圣像,遣某官奏告,谨上启圣祖上灵高道九天司命保生天尊大帝、元天大圣后。
伏以降延恩之秘殿,尝觌飙游;
敞万寿之殊庭,久严像设。
属有风尘之警,乃迁山海之乡。
馆御未宁,夙兴是惧。
姑从原庙,祗奉睟容。
香火弗亲,敢怠寅恭之意;
干戈庶定,更延祚嗣之祥。
臣无任恳祷之至。
谨词。
按:《北海集》卷一八,清乾隆翰林院钞本。
唐故左谏议大夫翰林学士江君墓志铭 五代至宋初 · 徐铉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八十五、全宋文卷三○、《徐公文集》卷一五、《全唐文》卷八八五
公讳文蔚字君章
其先济阳考城人也。
高阳恢若水之灵,光有万国;
伯益箕山之护,克成夏功。
故其子孙,延祚丕显,茅土锡胤,圭组流光。
在汉者为孝子,在宋者为忠宰,在梁者为烈将,在陈者为词臣
长城既封,淮水亦绝,辞周粟而远骛,避嬴乱而深藏,徙籍建安,世为大姓。
至于我王考毗、考秦,皆以隐德清操,垂为门风。
公嗣奕叶之贤,有生知之异,幼挺奇表,夙韬殊量。
殚儒墨之秘奥,穷文史之菁英。
闾里归仁,宗党称孝。
于时天下未一,遐方不宁,公鄙尺鴳之为,从黄鹄之举,类延州之观乐,同太史之探书,升名俊造,从事河洛。
衰俗难佐,天壤不支。
烈祖高皇帝,王业始于江东,仁风被于四裔,公杖策高蹈,款关来仪。
府朝肃以生风,台阁蔼其增气。
宣州观察巡官,试秘书郎,迁水部员外郎,赐绯鱼袋。
王国初建,改比部员外郎知制诰
于时天人协应,狱讼攸归,舜、禹相与言,游、夏不能措,润色之任,我则无惭。
既受禅,迁主客郎中知制诰如故。
俄而真拜,仍赐金紫。
今上嗣位,大礼聿修,徙公为给事中判太常卿事
时同轨胥会,有司失职,公与司门郎中萧君俨、博士韩君熙载,协力建仪,周行翕然。
由是祖功宗德之位定,大行昭名之义允,功署高庙,与天无穷。
明年,拜御史中丞,矫枉持平,无所顾惮,坐廷劾宰相,其言深切,贬江州司士参军
初,国朝自王义方之后,旷数百年,宪署之间,举无废职,然未有危言激论如此之彰灼者也。
故权右振竦,朝野喧腾,传写弹文,为之纸贵。
人心既尔,天鉴亦回,前所劾者,或免或黜,公就加江州营田副使
顷之,徵为卫尉卿
俄拜右谏议大夫,充翰林学士权知贡举
出纳密命,枢机靡失,登进造士,衡镜无私,耸禁署之清风,著春官之故事。
荐贤之赏,行及于台司
曳杖之期,奄先于朝露。
春秋五十有二,保大十年八月二日卒于京师官舍。
皇上痛惜,为之废朝,送死恤孤,一从公赐。
有司考行,易名曰简。
即以其年九月十三日,葬于某县某里之原,礼也。
长子翥,秘书省正字,次子鶱,皆早卒。
今以从子翘为嗣。
呜呼哀哉!
公心平气和,貌古神正。
雅好玄理,有方外之期;
尤善词赋,得《国风》之体。
去华简礼,不以位望骄人;
怜才诱善,不以威名傲物。
操履坚正,靡得动摇;
襟怀坦夷,初无蒂介。
谪居江楚,恬然自足。
孜孜色养,烝烝孝心。
尝为诗云:「屈平若遇高堂在,应不怀沙独葬鱼」。
此其心也。
江州节度使贾公崇,以武立功,以刚肃物,事公如师傅,亲公如兄弟。
时皆服公之重名,而贤贾之乐善也。
既归京,寓居公廨,无以家为。
二子继亡,一恸而已。
齐死生于梦觉,遗宠辱于锱铢,古之达者,何以过此。
呜呼!
凡我僚旧,均哀共戚。
入黔娄之门阃,览伯喈之经籍。
睇落日以流恸,愬秋风而沾臆。
企景行于高山,勒哀词于乐石。
其词曰:
高阳之裔,伯益之孙。
展矣君子,载大其门。
爰翔爰集,乐我树檀。
彯缨幕府,振藻西垣
礼仪卒获,风宪攸端。
道行在时,业隆自我。
英英若人,见义必果。
直指烈烈,宫邻琐琐。
死生以之,何适不可?
允矣天鉴,明哉主恩。
乃还宣室,乃入脩门。
从容禁署,密勿王言。
得才为盛,知人则难。
求尸宗伯,载善其官。
人必有终,古无不死。
嗟嗟若人,风流永矣。
徐庶有母,邓攸无子
阙里诸生荆州故吏
谓之何哉?
啜其泣矣
秋风落木,逝水成川。
昨朝飞盖,今日荒阡。
一丘残照,万古愁烟。
素车自返,宝剑高悬。
高才兮直道,共尽兮何言!
大宋右千牛卫上将军陇西郡公李公墓志铭987年10月 五代至宋初 · 徐铉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徐公文集》卷二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公讳从善,字子师陇西成纪人
唐室之诸孙,元和之近属,谱谍详悉,此不具陈。
若夫天祚之德,大运有时而极;
积庆之祀,百世无得而逾。
必生克肖之贤,以承有后之应。
保姓受氏,公实宜之。
昔者土德既微,群雄角立,维我显祖,奄宅旧吴,延祚四纪,传国三世。
公以天属之爱,膺宝玉之封。
始在胶庠,已有名望。
姿仪秀出,文学生知。
仁孝极于事君,谦揖形于下士
中外之论,翕然称之。
由是受任六官,交修庶职,弥纶旧典,咨访老成,恪居无违,所至皆理。
于时圣人出于中土,正朔及于四方,维我先君,祗畏天命,受盟请吏,息民弭兵,玉帛交驰,冠盖相望。
公亲则介弟,位则中台,独奉丝纶,留参槐棘。
元戎驷牡,分建节之权;
玄冕九章,奉侍祠之列。
朝奖既厚,臣诚益恭。
后凋之叶无渝,万顷之陂自若。
故得全名节于危疑之际,保恩顾于终始之间。
环卫迭迁,寄任增重,盘根必解,师律以真,十有馀年,其志如一。
呜呼!
修涂方骋,景命不融,春秋四十有八,雍熙四年秋九月,薨于通许护军之廨。
诏辍朝一日,赙绢百匹。
其年冬十月十三日葬于开封府开封县吹台乡苏里,祔太夫人凌氏之茔,礼也。
前夫人徐氏,继室周氏,并早卒。
皆有肃雍之德,窈窕之华,宜家治内尽其规,鱼轩象服昭其盛。
子十四人:仲顗、仲翊、仲衍、仲华、仲雅、仲颖、仲宁、仲简、仲彬、仲文、仲猷、仲玄、仲义、仲端。
女十四人:慕英、懿卿、奉、蕴、正容、茂节、稚仙、惠昭、如宾、道崇、凤兆、幼贞、闺秀、秀真,或嫔于盛族,或待礼未行。
惟公生于深宫,特禀异气,谦而得礼,和而执中。
容纳直言,宾延素士。
经历夷险,雅度不渝,大年未登,终古同叹。
铉登门斯久,辱顾殊深,永惟知己之恩,愿表为陵之谷。
其铭曰:
真源引派,仙李垂芳。
实生我公,金玉其相。
非礼勿动,出言有章。
忠信以济,终然允臧。
三代之姓,倏焉为庶;
九万之程,溘然中路。
吹台北峙,浚川东注。
不植刺草,长瞻宰树。
大雅君子,陇西公之墓。
大宋故尚书户部郎中王君墓志铭989年 五代至宋初 · 徐铉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徐公文集》卷二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君讳克贞,字守节
其先太原人也。
缑山之胄,本固源长;
淮水既微,枝分派别。
所居占籍,吴楚为多,今为庐陵人矣。
曾祖某,不仕。
祖某,赠吉州别驾
考某,屯田郎中
君弱不好弄,幼善属文,风骨峻整,器度闲雅,年未及冠,名闻于时。
自唐室之季,词场道丧,江左延祚,复睹旧章。
翰林学士江君文蔚典司春官,详求艺实,取人至寡,较文尤精。
君一举擢第,首冠诸子,时人以为追踪元和之际矣。
明年,以秘书省正字释褐,寓直枢近,专掌文翰之任。
措词典雅,叙事详审,守位以慎,当官以勤。
由是二十馀年,累迁至中书舍人枢密副使,未尝他任。
求之前载,亦为异矣。
及末叶多故,时政浸衰,唯吾守道中立,不涉浮议。
及宗国沦丧,策名天朝,自太子中允,历户部兵部员外郎,礼部、户部郎中,典汉、滑、襄、梓四州事。
皆以宽简为务,仁爱推诚,当时之不名臣仆,长孺之择任丞史,是故民以之睦,政以之修。
端拱二年秋,自梓潼还至京,九月十八日,遘疾终于兴州之传舍,享年六十。
明年某月日,葬于扬州某县乡里,礼也。
夫人陇西县李氏,早亡。
无子,女一人,许适盐铁使谏议陈某
惟君有文雅之用,有周慎之诚,言行相顾,光尘不异。
奉职无废举,在私无惰容,历夷险而不回,保始终而无吝。
初,君始从乡荐,余已典纶诰,谬为先达,屡辱请益。
及余消长在运,而君金石不渝,古人之风,于是在矣。
已悲深谷,更阅逝川,发为哀词,识彼泉户。
铭曰:
猗嗟夫君,心冥气纯。
英英达士,亹亹词臣
不愆于位,有惠于民。
无悔无咎,不缁不磷。
吉往凶归,道悠运促。
旋自九折,复于左毂。
驷马悲鸣,市人行哭。
邈矣彼苍,云何不淑!
悠悠邗水,隐隐昆冈。
慈亲临奠,令季持丧。
旁罗宰树,下閟玄堂。
郊原掩霭,云日冥茫。
痛光尘兮永已,念兮徒芳。
安抚秦州蕃部尚波于诏建隆三年六月丁未 五代至宋初 · 宋太祖
 出处:全宋文卷二、《宋大诏令集》卷二四○、《宋史》卷四九二《吐蕃传》、光绪《甘肃新通志》卷八、光绪《重修秦州直隶州志》卷一九
朝廷置制边防,抚宁部落,安集,岂有侵渔?
比来秦州元设三寨,只要采斫材植,供亿京师,虽在蕃汉之交,不妨牧放之利。
汝等遮栏木筏,伤杀军人,寻命使臣,往彼和断。
近得高防奏:汝等四十七人,见已拘留,听候奏。
汝等久怀忠顺,谨守封陲,昨缘事出于一时,致此纷扰。
朕料汝等必悔前非,宜示怀柔,各从宽宥。
今赐汝等锦袍银带,至可领也。
已除节度使吴廷祚往伸安抚,仍令还汝等旧地。
各归本族,共体深恩。
如或更敢犯边,当议尽加诛灭。
修飞来殿碑记政和六年冬 北宋 · 胡愈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四、光绪《广州府志》卷一○一、康熙《禺峡山志》卷二○
中宿之半,倚石作大禅林,敕曰「广庆」,国朝康定初所赐额也。
案寺杂记三十有六,而飞来殿实其权舆。
武溪僧了致玫嗣法佛国禅师,维曰:崇宁改元明年,归自法云。
越二年,三司曹溪选请住持。
入院之日,旧三门左行蹑级而上,登顶谒还,视基构圮陋弗支,俯瞰长江如堕,辄喟然曰:「不葺修,何以奉香火、重本源乎」?
乃募众缘,益之岁入,斤斧槩集,据旧一新。
广五丈五尺,深三丈四尺有奇,前崇四楹,左右翼如也。
经始于大观戊子之初,告成于九月之望。
上栋下宇,咸饰以朱,日皎月辉,上薄云汉。
后八年改九事,功德至之,酬瞻肃心生焉。
先是,梁武帝时,峡有二神人,化为游方居士,往舒州上元延祚寺贞俊禅师,曰:「本峡据清远上游,吾欲建一道场,足立胜概,师能去乎」?
师然其说,俄而中夜风雨大作,黎明薄雾,启户而金碧宝相,巍巍乎已在此山中矣,一何速哉!
说者谓黄帝时降二庶子五羊,长曰大禺,居峡南,次曰仲阳,居峡北。
厥后二臣左曰初,右曰武,亦同隐于林麓之间。
所谓二神人,非即二庶子乎?
予应之曰:事隐乎微,不可究测,一言蔽之曰神。
夫以神运无方,声迹俱泯,寸步不动,六合已周,使其少致力焉,虽华岳可移,沧海可决,况其为土木乎?
初念厥治,以人相神,则亿万斯年独存而常今矣。
玫师自据法席,行将一纪,只椽片瓦,皆出其力,而曩昔出山似兹殿始,故取其名之著者刊于石。
时政和六年丙申冬记。
行路难(自庚寅冬十月梧州失路,迄辛卯冬十二月返里,艰危遍历,辄纪以诗,得六十四首。) 其二十九 1651年 明末清初 · 钱澄之
七言绝句 押删韵 出处:藏山阁诗存卷十三
维舟崖寺试追攀,却说飞来自皖山
乡国十年归未得,暂留此地算生还飞来寺有记云自吾皖飞去者:梁时清远峡有二神人,化为方士,往舒州延祚寺,夜叩真俊禅师,曰:「峡据清远上游,欲建一道场,足标胜概,师许之乎?」诺。中夜风雨大作,迟明启户,佛殿宝像已神运至此山矣。师乃安坐,语偈曰:「此殿飞来,何不回去?」忽闻空中语曰:「动不如静。」赐额飞来寺。)
高皇 北宋 · 王文昌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七八
汉高皇帝以布衣提三尺剑有天下,世祖光武出应图谶,起南阳之师,遂复帝业,皆拨乱之主也。
用能开基西京延祚四百年,二十有四君,推本而言,皆丰人也。
丰有五代所建汉庙,殿分前后,规模精完,邑人因之,以至于今。
后殿神位,赵隐、鲁元之类,且犹立像,而自孝、惠以降,讫于东汉,一无所见。
虽当时设意鄙近,亦丰人之阙典也。
丰人奉汉祠甚严,每以注意,久之未决。
淄川韩侯博雅好古,宣和辛丑出宰丰邑,祗谒汉庙,睹后殿摧坏,慨然悯之。
视事未几,有重修殿宇、尊奉神像之言,与邑人之意合焉。
众闻而谋曰:「昔太上皇关中,尝以丰为念。
高帝万岁后,魂魄犹思沛。
其后圣子神孙,相继而立,安知不归附其先于是祠哉?
讵恝然不为崇奉之计,成夙昔之志,以享神之福耶」?
于是将仕郎王之才筮日鸠工,鼎新革故,土木增丽,而殿亦告成。
九月三日奉安神坐,则迁旧像五位于前殿,而加彩绘焉。
后殿则以太上皇、昭灵夫人居中,而列圣环置于四傍。
有以武功创业者,有以文德守成者,衣冠严整,穆穆雍雍,使人望之肃然矣。
神之联位也,二十四君如处乎一家;
人之瞻仰也,四百馀年如睹乎一日。
岁时赛祷,则休祥嘉瑞将骈集向应,以福我丰人矣。
镂石而揭之,用以告后人。
时宣和三年十月二日
按:光绪《丰县志》卷一二,光绪二十年刻本。又见正统《彭城志》卷一五。
再劾李稷熙宁九年十月 北宋 · 周尹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七八、《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一
昨以河北西路转运判官李稷庸很刻薄,众所共嫉,不可使为监司,曾具弹奏。
今又闻龙图阁直学士绚死二十馀年,寄僧寺,终不迁葬。
御史台敕,官员父母殁十年不礼葬者,委台司弹奏。
臣方令人根问父骸骨所寄,欲具举劾,乞行降黜,勒令以礼葬父。
今闻乃奏乞往邛州取祖父骨榇,欲葬许州
夫亲莫如父,尚或忍之。
祖与孙于何有?
知臣欲举劾,故先奏请,妄以改葬祖父为名以延岁月。
凡猥无行,父死二十年不葬,此名教之所必废,典刑之所不容。
唐颜真卿监察御史,劾奏朔方令郑延祚母死不葬二十年,有诏终身不齿。
当时闻者,莫不耸然。
臣欲乞罢职事,勒令葬父,废弃终身,榜示朝堂,戒敕臣僚,使知忘亲悖逆之人,不容于圣世。
周论 宋 · 范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七五、《范香溪文集》卷四、《金华文徵》卷七、《南宋文范》卷五四
周有天下,传三十七王,历年八百六十有七,视夏商最为长久,而卒所以失天下者,无令主以复兴周道,故陵迟而遂亡也。
或者过东迁,谓为失计。
是知周自东迁而衰,不知东迁非所以致衰也。
周居丰镐,谓洛邑为东都,盖自武王之迁九鼎,固以眷地中,有意乎经营矣。
周公相成王,成武王之志,卜洛建邑,凡郊丘社壝,宗庙市里,无一不备,是岂无意乎迁哉?
藉令当时无意乎迁,岂无意乎后世子孙计哉?
使成王周公无意乎迁,又不为后世子孙计,何利而为此纷纷也?
以《书》考之,周公告王,使居新邑为治,王因遂东,故曰:「戊辰,王在新邑烝,祭岁」。
虽不留都,亦既有事于烝祭矣,则东迁何尤,而以为失计哉?
洛邑形势不如西周之据函崤、界褒陇耶,则以德致人,贤于负固,而西阻九河,东门于旋,豁险要阨,犹足守也。
洛邑土地不如西周之为九州上腴、天地奥区耶,则阴阳之所和,异于偏方,而溯洛背河,左伊右缠,交灌沃衍,犹足富也。
东迁不足以朝万国耶,则赤芾金舄,宣王固尝会诸侯矣。
东迁不足以抚四夷耶,则坚车齐马,宣王固尝攘夷狄矣。
东迁致王室之陵夷耶,则日蹙国百里,周道为已衰。
东迁王威之微弱耶,则下堂见诸侯,君尊为已替。
东迁致伯国之盛强耶,则胶舟不复,甚于问鼎轻重。
东迁致外侮之凭陵耶,则四夷交侵,甚于戎伐凡伯。
然则东迁何尤,而以为失计乎?
使西周不有宣王,吾知板荡之后,不待东迁而无周矣。
使迁洛而复有宣王,吾知《离》之初,虽移都而周必兴矣。
且尧平阳、舜蒲阪、禹安邑,商自契至汤八迁,盘庚五迁,唐虞夏商之都,罔有定止。
汉世祖洛邑延祚二百;
魏孝文亦宅洛邑,太和称治。
使建国必于西周,则前乎周者不都丰镐,何能国乎?
使东周必不可国,则后乎周者或都洛邑,何能国乎?
使文武都东周,周其有不兴乎?
使平王西周,周其将不衰乎?
又况周公,以为天下中,诸侯蕃屏乎四面,故立京师
议者谓平王东居洛邑,其后五霸更率诸侯以尊王室,故周于三代最为长久。
然则周迁于东,实资夹辅以永其年,谓致衰可乎?
迁都之义曰:洛邑之地,四达而平,使有德易以兴,无德易以衰。
是都洛可以兴,而所由致衰者果在不德,东迁岂遽为失计哉?
宋故通直郎权发遣开封府推官公事赐绯鱼袋刘君墓志铭(并序元祐二年十一月 北宋 · 韩宗文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八八
君讳仲熊字子元
世家汶阳,后徙居,今为郑人
尚书屯田郎中、赠吏部尚书讳益之曾孙,太常博士、赠兵部尚书讳宾之孙,光禄卿讳袭礼之子也。
君少好学问,一举进士不中。
以荫补太庙斋郎,调鄜州洛交县尉
余伯父献肃公宣抚陕西,一见君,器之,遂辟置幕下
再调开封府长垣县
县多盗,至白昼剽略城市,民不安居。
君穷迹盗处,或踰月不归,捕获主萃,擒大盗十数辈,盗乃屏息,一境为清。
怀州防禦推官,知蔡州平舆县,未行,举充开封府雍丘县
雍丘事剧难治,君到官之初,会摄邑事,听断剸决,庭圄无留系。
用荐者改大理寺丞开封府界提点司辟管勾文字
年劳迁太子中舍
官制行,通直郎
时朝廷一新法度,遣使四出,而恣意生事之人务为刻急,失朝廷意,远民尤受弊。
上患之,于是始难于择才,乃以君提举夔州路常平等事。
君以亲远辞,弗许,乃奏乞仲弟移许州教授,以便亲养,诏从之,督君就道。
既入境,延见官吏,访民疾苦,更法之不便者;
奏请教法,行诸路。
君独以平允称。
丁父丧,服除,诏为开封府推官
开封浩穰,案牍填委,前为吏者漫不知省,君听决精敏,处之裕如也。
吏有诈君书以求赏者,君察字画有异,遣吏索其家,前后造伪者非一,吏引伏。
会恩当减,君曰:「吏罪暴露,若是而可释,何以禁戢奸恶」?
奏乞配隶远方。
自是老奸宿赃敛手重足,无一敢妄动者。
中书吏得书匿名告叛者十馀人,执政官以闻,上付开封穷治。
府君以示君,君曰:「是必诈也。
且实有叛者,岂不明告有司,以利厚赏,而匿名为哉」?
君即假以巡按属邑,廉验亡实,获造书者,乃封丘人刘延祚,所告皆仇人也。
一问伏辜,狱具,从尹对,上喜,谕君曰:「非卿才术之敏,岂能尔耶」?
君顿首谢曰:「非臣之知,尹教然也」。
上尤嘉叹君不伐善。
狱空,赐五品服。
上尝欲以君为京东转运副使,大臣或言君吏治彊敏,府事所赖,未可去也。
时河决澶渊,畿邑多被害,诏君领赈济事。
君按行境上,安集流散,所活万馀人。
未几感疾,舆归府舍,竟不起,享年四十二,实元丰五年十月十六日也。
上闻之嗟悼,命一子官。
君性质颖悟,沈深有智略。
平居恂恂,如不能言,及遇事,勇于敢为。
其听狱决讼,发奸摘伏,虽老于吏者不过也。
事母孝,左右就养无违礼;
与兄弟居,人无间言;
与朋友交,久而敬。
仲弟早世,待其子犹己子也。
故君之卒,其遗恩官仲弟之子,而君之子不与焉,盖君志也。
君初娶郦氏,再娶韩氏,封仁寿县君,今资政殿大学士之女、予之妹也。
子二人:长曰池,齐州长清县,好学有立;
次曰勺,尚幼。
女六人:长适开封府封丘县韩绍,次适前陇州汧原县主簿昌寿,亦皆卒;
馀未嫁。
其子池将以元祐二年十一月二十日葬君于新郑县之鲁固原,请铭于予,曰:「先子不幸早世,志虽不遂,然施设之方概亦可见,非托铭于知者,恐无以传示不朽」。
余固知子元有志于事者,朝廷方且见用,而亡矣,是可哀也,其可不铭乎?
乃为之铭曰:
显允刘君,质茂材美。
粤从下僚,挺身奋起。
誉显于朝,屡见器使。
出持使节,刓弊振弛。
入佐畿治,奸慝消弥。
所蕴未究,俾用曷已。
匪时不逢,而寿迄此。
鲁固之原,葬从其先。
勒铭幽石,万世之传。
按:乾隆《新郑县志》卷二九,乾隆四十一年刻本。
叙盗1059年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六一、《元丰类稿》卷一三、《曾文定公集》卷七、《文编》卷五三 创作地点:安徽省马鞍山市当涂县
盗三十人,凡十五发。
繇孙仙而下,盗吴庆船者,杀人皆应斩,盗朱缟船者,赃重皆应绞,凡应死者十有八人。
繇汤而下,或赃轻,或窃盗,或常自言,凡应徒者,十有二人。
此有司之法也。
今图之所见者,其名氏、税等、械器,与其发之日月,所盗之家、所取之财,至于人各别其凡若干发,皆旁行以见之。
人各别其凡若干发者,又别之以朱,欲览者之易晓也。
吴庆之船,赃分为三,与吴庆、吴道之属有亲疏,居有异同。
至于孙仙、汤庆之族属,以及十二人之所以得不死者,皆别见于图之上下,而狱之轻重详矣。
创作兵仗,合众以转劫数百里之间,至于贼杀良民,此情状之尤可嫉者也。
方五六月之时,水之害甚矣,田畴既以荡溺矣,屋庐既以漂流矣。
城郭之内,籴官粟以赈民,而犹有不得食者。
穷乡僻壤大川长谷之间,自中家以上,日昃持钱,无告籴之所,况于蹑短素困之人乎?
方且结草苇以自托于坏堤毁垾之上,有饥饿之迫,无乐生之情。
其屡发而为盗,亦情状之有可哀者也。
《康诰》曰:杀越人于货,悯不畏死,凡民罔不憝。
孟子以谓不待教而诛者也。
是则杀人之盗,不待教而诛,此百王之所同,而未有知其所始者也。
然而孔子曰:「天下有道,盗其先变乎」?
此谓养之既足,导之既明,则为盗者知耻而自新。
则非杀人之盗,有待教而诛者,此亦百王之所同,而未有知其所始者也。
不待教而诛者,天下之所不得容也;
待教而诛者,俟之之道既尽矣,然后可以责之备也。
茍为养之既有不足,导之既有不明,俟之之道既有不尽矣。
故凶年人食不足,而有起为盗贼者,天子尝密下宽大之令,许降其罪,而此非有司之法也。
至杀人与赃重者亦不降,有司之法存焉,亦《康诰》之意也。
余当阅是狱,故具列其本末情状以览观焉,以明余之于是尽心矣。
除授官职若犯父祖讳请辞避者乞先下有司详定奏嘉祐六年五月二十八日 北宋 · 贾黯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二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九三、《宋会要辑稿》仪制一三之二○(第二册第二○五八页)、《宋史》卷三○二《贾黯传》
伏见大理寺丞雷宗臣除太子中舍,以父名显忠乞回避,从其请。
臣按《曲礼》曰:「不讳嫌名,二名不偏讳」。
释者曰:「嫌名,谓音声相近,禹与雨,邱与区也。
偏为二名不一一讳也」。
据律文,诸府号、官称有犯祖、父名而冒荣居之者,徒一年,释曰:「府有正号,官有名称。
府号者,若父名『卫』,不得于诸卫任官;
或祖名『安』,不得任长安县职之类。
官称者,或父名『军』,不得作将军
或祖名『卿』,不得为卿之类。
又诸上书若奏事犯祖庙讳者,杖八十,若嫌名及二名偏犯者,不坐」。
今按宗臣父名显忠,而避中字,于礼所谓嫌名。
臣谓既许避免,若复有如此而不避者,岂得犯冒荣之律?
如前代故事,东晋王舒会稽内史父名会,求易他郡,时议以字同音异,于礼无嫌,复改「会」为「郐」,遂行。
后又以子允之为会稽内史,允之亦乞更授,诏曰:「祖讳孰若君命之重」?
下八座详之,给事中谯王无忌以《春秋》之义,「不以家事辞王事」,夫王命之重,不得崇其私。
又故事,无祖名辞命之制,唐贾曾中书舍人,父名忠,固辞,议者以「中书」是曹司之名,又与曾父名音同字别,于礼无嫌。
至于国朝,虽雍熙中尝下诏:「凡除官内有家讳者,除三省、御史台五品、文班四品以上,许用式奏改,馀不在此制」。
然推寻国初迄于近年,或小官许改,或大臣不从,或虽二名、嫌名而有许避者,或止犯单讳而有不许者。
建隆初慕容延钊同平章事,以父名章,改为同中书门下二品
吴廷祚以父名璋,改为同中书门下二品
赵延进除起复云麾将军,以延进父名晖,改授起复光禄大夫
天圣中著作佐郎王传父名著,奉礼郎张子奭父名宗礼,以传为大理寺丞子奭太祝,皆请避而许者。
淳化中毕士安父名义林,除翰林学士
天圣中韩亿父名保枢,除枢密直学士
景德中王继英父名忠,赐推忠功臣
天禧中寇准父名湘,除襄州节度使
天禧中刘筠父名继隆,除龙图阁学士
近年杨伟父名自牧,为群牧使,皆固辞,此又虽请避而不许者。
前后许与不许,系之一时,盖由未尝稽详礼律,立为永制。
请约雍熙诏书,自几品官以上,每有除授若犯父祖名讳,有奏陈者,先下有司详定。
若于礼律当避者,请改授之,馀不在避免之限。
游城南记元祐元年闰二月 宋 · 张礼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五七、雍正《陕西通志》卷九一、《游城南记》(宝颜堂秘笈本)
元祐改元季春戊申,明微、茂中同出京兆之东南门,历兴道、务本二坊,由务本西门入圣容院,观荐福寺塔。
南行至永乐坊,东南至慈恩寺,少迟登塔,观唐人留题。
塔下瞰曲江宫殿、乐游燕喜之地,皆为野草,不觉有黍离麦秀之感。
出寺,涉黄渠,上杏园,望芙蓉园。
西行过杜祁公家庙,出启夏门,览南郊百神、灵星三坛。
次杜光村,东南历仇家庄,过高望,西南行,至萧、灌墓,读碑。
由赵村访章敬寺基,经拨川王论弓仁墓,下勋荫坡,入牛头寺,登长老文公禅堂。
夜宿寺之南轩
己酉,谒龙堂,循清明渠而西,至皇子陂,徘徊久之。
览韩、郑郊居,至韦曲,扣尧夫门,上逍遥公读书台,寻所谓何将军山林,而不可见。
因思唐人之居城南者,往往旧迹湮没,无所考求,岂胜遗恨哉!
晚抵申店李氏园亭,夜宿祁子虚书舍。
庚戌,子虚邀饮韦氏会景堂,及门,主人出迓。
明微以为不足,子虚其景,且诵其诗,明微闻之,始入其奥。
复相率济潏水,陟神禾原,西望香积寺塔。
原下有樊川御宿之水交流,谓之交水,西合于丰,北入于渭。
下原,访刘希古
过瓜洲村,复涉潏水,游范公五居。
东上朱坡,憩华岩寺,下瞰终南之胜。
雾岩玉案,圭峰紫阁,粲在目前,不待足履而尽也。
已而,子虚、希古开樽三门寺,僧子齐出诗凡数百篇,皆咏寺焉。
予赏苏子美诗,明微吟唐僧子兰诗「疏钟摇雨脚,积雨浸云容」之句,及读相国陈公「悔把吾庐寄杜城」之言,则又知华岩之为胜也。
酒阑,过东阁,阁以华岩有所蔽,而登览胜之。
真如塔在焉,谓之东阁,以西有华岩寺故也,今为草堂别院。
下阁,至澄襟院,院引北岩泉水,架竹落庭,注石盆中,莹彻可挹,使人不觉顿忘俗意。
时子虚、希古先归。
院之东,元医之居也,予与明微宿焉。
辛亥,历废延兴寺,过夏侯村王、白二庄林泉,东次杜曲,前瞻杜固,盘桓移时。
越姜堡,至兴教寺,上玉峰轩,南望龙池废寺
过塔院,抵韦赵,览牛相公樊乡郊居。
乃登少陵原,西过司马村,穿三像院,寻旧路,暮归孙君中复之庐。
壬子,渡潏水而南,上原观乾湫,憩涂山寺,望翠微百塔。
子虚约游五台,而与仆夫负行李者相失,遂饮于御宿川之王渠,醉还申店,几半夜矣。
癸丑,诣张思道,循原而东,诣莲花洞,经裴相旧居,越幽州庄,上道安洞,抵炭谷。
既行,小雨而还。
复寻会景堂,清谈终日。
甲寅,北归,及内家桥,子虚别焉。
予与明微自翠台庄,由天门街上毕原,西望三会寺、定昆池。
迤逦入明德门,历延祚、光行、道德、永达四坊之地,至崇业坊,览玄都观之遗基,过冈,论唐昌观故事。
既而北行数里,入含光门而归焉,实闰月十六也。
解州解县静林山兴化寺新修卢舍那佛大殿元祐三年十二月一日 北宋 · 王基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二五、《山右石刻丛编》卷一五、乾隆《解州全志》卷一三
中条之山自蒲距陕,东西相接踰二百里。
其巉然而秀、耸然而异者,曰方山,曰五老峰,曰天柱峰
其佛宫之盛者曰栖岩,曰万固,曰灵峰,曰延祚,曰柏梯。
俱占中条之胜,而属蒲阪之界。
自隋唐已来,世有高僧继处于其间,故远近信向,经营塔庙,崇基隆构,壮丽奇伟,雄冠于一方。
静林谷者亦条山之界,而蒲之旧地也,中有古寺,载于图经。
唐乾宁中,锡以「妙觉」之号。
汉乾祐初,始属于解。
至本朝太平兴国二年,易以今名。
历岁浸久,颓垣坏屋,莫之能兴。
庆历中,有僧号普真者云游至此,徘徊周览,爱其山川之秀,可以为住锡之地。
乃营庵于其侧,乡人知其笃行,相与出力,崇起殿阁,创修砖塔。
继而得绛僧文玉者,与普真同其志,愿誓栖隐于斯地。
其徒从之者众,乃度地之势,以广一寺之基,日修月葺,讲论有堂,燕息有室。
于是二人复相谓曰:「夫浮屠氏之道,以宽容泛爱为心,而不可以有偏系之拘。
其于吾之侪类也,当来则受之而不可拒也」。
乃请于官,乞敷奏以「十方」为名,朝廷从之。
至是岁时设斋大会,环千里之内外,衣冠士女,云集辐凑,其盛遂与栖岩、万固之类相埒,而为解地之盛游。
历三十年,而正殿独阙,有沙门洪济者继为主僧,慨然欲以建立为意,乃告于有力者。
郡人试将作监主簿娄应,夙植善根,素崇像教,与济相善,因告之以无他求,应当独力以办,遂聚材鸠工,以筑以构。
暨始成,乃刻卢舍那像以中居之,而两边之庑、护崖之舍,与夫四壁丹青之事,及栋宇藻绘之功,俱未之毕,而洪济化去,娄君继卒。
其子绶念先人之志,遵释氏之教,欲广修功德以荐,乃告于主僧元杲,乞继而成之。
增广廊庑至七十馀间,凡用工前后踰十年,其费几二万缗,一出于娄氏。
至是,一殿之饰,左右上下粲然,罔不完矣。
观其四隅角立,巨栋下临,窗牖相鲜,门栏竞爽,虽参差不齐,而高低交映,尽绳墨之巧,穷丹漆之工,使游览之者如入于兜率之中、清都之上。
焕其炳兮,溢群目也;
雕且峻兮,骇众心也。
信哉,非佛之有大威德,孰能使人必信若是哉!
噫,佛法入于中国,千有馀年,盛于晋魏梁陈之间,而民之所以奔趋归仰之不暇者,以其徒能笃行其教于民,以谓顺之则或生天界,逆之则或堕地狱,故斯民悦服而信深,以至罄室之财以舍之而不吝,杀己之身以奉之而弗辞。
则凡吾之所谓天之祸福,神之吉凶,一皆出于其徒而已,则佛之徒唱其教,亦大矣。
若夫梵宇之兴废,亦系其所主之人如何尔。
则是寺也,非普真、文玉经始于其前,而洪济、元善承于其后,俱有大信行,足以感动于人,则孰能使人竭诚尽力以增修善完若是其盛哉!
予嘉前后主僧得其人,其所以用心如此,又叹娄氏父子相承之若彼,因述此寺肇兴之迹,而论佛法入于中国之盛而详言之。
若夫卢舍那佛之事,则载于释典,而其徒皆能道之,此予所以不纪也。
然《春秋》之法,所作必书者,所以志是非也,而后之为文者凡举事必皆有记,则记亦从来尚矣。
乃因其请,而为之志其岁月,以告后人云尔。
元祐三年十二月初一日癸酉朔记。
陕州阌乡县主簿南熙立石。
朝散郎通判解州军州兼管内劝农及提举两池盐场公事、护军、赐绯鱼袋盖瑜。
朝请郎、知解州军州兼管内劝农及提举两池盐场公事,上轻车都尉、借紫陈安寿
焦元吉刻。
颜鲁公书后 北宋 · 李新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九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九二
鲁公书如誉日月,然日月奚假誉耶?
或者曰吾不爱鲁公书,是宋人之名其母也,晋人之字其父也,父与母安可名字之哉!
公以制科起家,决狱得天下直声。
「御史雨」比束皙,劾延祚不葬母类陈蕃
至于察禄山异志,密缮陴隍,一城撑然,贤于河北二十四郡,此则古未有也。
后忤卢杞,出使希烈,视贼如犬豕蟊蜮然。
忠义所在,得死为得所归也,灼知刀锯之奏空也,汤镬之澌水也。
名节如是,何不若日月乎!
自古及今,日月本无成与亏,又何誉焉?
公善正、草书,世所共秘,其不爱者,盖名其母、字其父者也。
武信何歇得公字刺于石,仆且概举公之名节。
誉日月则不敢,字父而名母尤不敢也。
高宗皇帝万言书绍兴二年十月 南宋 · 刘嵘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二八、《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五二、一五三
绍兴二年十月六日右迪功郎刘嵘谨昧死百拜上书皇帝陛下:臣伏睹九月四日诏书,比以星文移异,虑政事阙失,许内外臣庶直言极谏,无有所讳者。
臣愚不肖,学问肤浅,智虑茅塞,恭承德音,虽欲冒昧自竭以奉明诏,深惟么么管见,不足以裨政事之阙失,是忧是惧。
虽然,岂可以不能而遂已耶!
故尽其愚,惟陛下采择焉。
伏惟陛下神武天锡,圣学日跻,有拨乱之略,有驾驭之才,有恭俭克己之诚,有仁民爱物之意。
宵旰求治,于今六年,算计见效,宜遂底绩。
今也不然,坐薪尝胆,日以外夷为忧,边陲无休息之期,社稷有阽危之虑。
日难一日,岁甚一岁。
乘舆警跸,介在海隅,震荡播越,未有攸底。
黄潜善、汪伯彦顾以乳妪护赤子之术待陛下,曰:「上皇之子殆将三十人,今所存唯圣体,不可不自爱重也」。
曾不知太祖勤劳取天下,列圣兢业慎守,不敢失坠也。
今也宗庙为草莱湮之,陵阙为斧锸惊之,堂堂中华,戎马生之,赫赫帝图,盗贼营之。
然则潜善、伯彦所以误陛下、陷陵寝、蹙土宇、丧生灵,岂燕昭、越践、光武、唐肃宗之为乎!
本初嗣位,既不为迎二帝之策,因循远狩,又不为守中国之谋,以至于今,号令不行而德义不孚,刑罚不威而爵赏不劝。
巡幸所过,人惟以淮甸为戒;
驻跸所在,人惟以虏至为忧。
东南之州郡几何,翠华之省方无已。
若不更辙以救危亡,则陛下永负孝弟之愆,常有父兄之责。
人心已去,天命难恃。
虽欲羁栖山海,跋履崎岖,臣恐非所以为自全之计。
为今日之策,愿陛下一切反前失而已,则必下诏曰:「继绍大统,出于臣庶之谄,而不悟其非;
巡幸东南,出于侥倖之心,而不虞其祸。
经涉变故,仅免死亡,盖上天警悟于眇躬,俾大宋不失于旧物。
金贼以小狄膻秽,薰污中原,逆天乱伦,挟立僭伪,用夷变,俾臣作君,朕义不戴天,志思雪耻。
父兄旅泊,陵寝荒残,罪乃在予,无所逃责」。
以此号召四海,耸动群心,不敢爱身,决意讲武,然后选将训兵,戎衣临阵,巡行淮甸,按抚荆襄,拔其英豪,誓以战伐,天下忠义之士必云合而景从,天下武勇之夫必响应而飙起。
国用不足,于此不患无财;
甲兵不强,于此不患无备。
有道多助,孰不顺之?
秦陇虽遥,壮士骁骑即可坐致;
齐鲁虽失,饶财厚货必自竭输。
陛下凡所欲为,孰不如志?
其为利害,岂与退保吴越日就灭亡同年而语哉!
臣不自量,每窃愤叹,既未能披坚执锐,先启戎行,而服膺简编,讨论古昔,固尝忘其昧陋,少赞经纶,辄为陛下画七策,以为中兴之术。
其一曰罢和议而修战略。
盖和之可讲者,势力相敌,利害相当故也,非强弱盛衰不相侔所能成也。
而其议则出于耿南仲,何也?
渊圣在东宫,当宣和季年,颇不得安,王黼欲摇动者屡矣。
南仲东宫官,计无所出,则归依右丞相李邦彦
邦彦其时方被宠遇,又为后日之计,每因王黼谮害浸润,则必委曲覆护,谓太子无失德,国本不可摇,上皇亦悟其言,东宫卒得不动。
既而渊圣嗣极,递迁前朝大臣,而邦彦次相
金贼遽至城下,邦彦谐谑小人,本无远略,遂献和议。
耿南仲附之,沮种师道不使攻击。
于是覆邦之患,滋蔓而起,分朋植党,各求其说之胜。
欲用兵者李纲、种师道两人而已,自馀莫不以讲和为是者。
国论不一,武备阙然。
中州河东之师,必使陷没,以伸和议之必信。
二圣远去,宗族尽从,中原涂炭,至今益甚者,本缘耿南仲、李邦彦怀感私恩,不为国虑之所致。
其朋徒附合,根枝胶结,宁误赵氏,不负耿门之所为也。
使其可和,则渊圣执德不回,驯致祸败,而陛下卑辞厚礼,避地称臣,无所不至,宜其少缓兵于我矣,何乃累年而尚未效耶?
和之不可恃亦明矣。
自古国之强盛如汉武帝、唐太宗,方其得志四夷,则必并吞埽灭,以示广大,侮亡取乱,极其兵力而后已。
中国礼义所自出也,恃强陵弱,犹且如此。
今乃以谦退仁慈之事,望于反常悖道、腥膻禽兽之粘罕,岂有此理哉!
若以为强弱之势不相侔,纵使向前,莫之能抗,则古昔奋臂徒步,无尺寸之地而争帝王之图者,彼何人哉!
伏望陛下明照利害之源,罢绝和议,刻意讲武,以使命之币为养兵之费。
此乃晋惠公征缮立圉之策,汉高祖迎太公、吕后之谋,断而行之,确守不变,庶几贪夷知吾有含怒必斗之志,沙漠之驾,或有还期。
不然,则今僻处江南,财物有限,厚赏则吾益困,少之则无以足其欲;
小臣则不足遣,大臣则张邦昌、宇文虚中相继而反我矣。
深思熟虑,前计后度,所谓乞和,必无可成之理。
昔北狄至澶渊王钦若、陈尧佐请幸吴蜀,惟寇准劝亲征。
及成功之后,钦若辈羞愧无所为说,则撼真宗曰:「当时寇准亦岂有好计,但是热血相沃,譬如博钱,以陛下为孤注耳」。
使人君不明,则钦若之言为爱君,寇准之功为幸胜。
今日之论和者,其情状一一出于是,茍能息绝其后,知陛下不藉之以塞民望,大臣不藉之以宽己责,则必为善后之图矣。
其二曰置行台以区别缓急之务。
今四方供贡久不入于王府,往往为州郡以军须便宜截用,经常一坏,不可复理。
行在百费,惟以榷货盐利为无穷之源尔。
养兵十万,而兵食日费无虑七八十万。
古谓无三年之藏则国非其国,今无一年之积,招安日至,窘匮日形,此岂持久之道!
故臣愚谓宜置行台,或建康,或南昌,或江陵,或长沙,审择一处,以安庙主、太后、六宫、百官,以耆哲谙练大臣总台,谨守成法从事,量留兵将为营卫,命户部计费,调以给之。
陛下提兵按行,广治军旅,周旋彼此,不为定居。
则馈饷之权,宰相宜专主之,而责成于发运使,如汉委萧何关中,唐委刘晏以东南,经制得人,尽汰浮费,加以悠久,不患无财。
至于宰相,平时则守宪章、行故事,今则不然,宜从陛下介胄驰驱,发谋制胜,莫遑宁处,协济危难。
若乃早朝晚见,从徒乘马入政事堂,据案呼吏,翻簿判花书卯,那移阙次,安排亲旧差遣而已,臣未见其有补于中兴之万一也。
其三曰务实效,去虚文。
夫治兵必精,命将必贤,政事必修,誓戡大憝,不为退计,此孝悌之实也。
遣使乞和,空捐金币,不惮辱己,侥倖万一者,孝悌之虚文也。
将帅之才,智必能谋,勇必能守,义必能行,得是人而任之,然后待以恩,御以威,结以诚信,有功必赏,有罪必刑,此任将之实也。
庸驽下才,本无智勇,见敌则溃,无异于贼,与之亲厚,等差不立,赐与过度,官职逾涯,将以收其心,适足致其慢。
听信妄诞张大之语,冀其朴实用命之功者,任将之虚文也。
简汰其疲老病弱,选择其壮健骁勇,分屯所在,置营房以安其室家,聚粟帛以足其衣食,选众所畏信者董其部伍,申明旧制阶级之法,以变其骄恣悍悖之习。
被之以精甲,付之以利器,进战获首虏则厚赏,死则恤其妻孥,溃则诛其身,降敌则戮其族。
令在必行,分毫不贷。
此治军之实也。
无所别择,一切安养姑息之,惟恐一失,变色不悦,幸其无事则已矣。
教习击刺,叫噪喑呜,有如聚戏;
金鼓旗号,白挺小队,皆效虏人。
纪律荡然,虽其将帅亦不敢自保者,治军之虚文也。
保宗庙,保陵寝,保土地,保人民,以此六实行乎其间,则为天子之实也。
陵庙荒墟,土地日蹙,衣冠黔首,为血为肉,以此六虚行乎其间。
陛下戴黄屋,建幄殿,质明辇出,雉扇金炉,夹侍两陛,仗马肃立,卫兵走而拜伏,赞者引百官以次入奉起居。
既退,宰相大臣卑躬而前,󲦤笏出奏,司晨唱辰,则驾入而仗出。
以此度日,而国势日卑。
粘罕者昼夜励兵,跨河岱,电扫中原土地,遂有吞吸江湖、蹂践衡霍之意。
吾方挟虚器,茫茫然未知所之。
此则为天子之虚文也。
伏愿陛下留意实效,勿爱虚文,愤发慷慨而力图之。
其四曰大起天下之兵。
宿卫单寡,国威陵替。
往者臣常建言,乞遣发京师宿卫赴行在,又降等仗于两浙福建、江东西、湖南北、四川、二广,抽拣禁军贡发,充御营正兵,增厚其月廪,精加训阅,陛下自将之。
天子之军既强,则中国之变自弭。
汉高祖大败于成皋,与数骑渡河,晨入张耳、韩信军,夺其印,易置诸将,军遂复振。
陛下今欲于刘、韩、张、岳四人之兵有所易置,知其不能矣。
权既偏重,柄既倒持,彼必谓陛下不能舍之,夷踞桀骜,日以滋起。
陛下以孤立之身寄于其上,安能使此四人常无怨怒相激而不为变?
此苗、刘之祸率尔而作者,由此故也。
臣谓今日在兵必不可用,既未有以大变革之,莫若先集天下劲兵以强御营之势,然后可以弹压悍将骄兵。
兵既不能妄动,咸就纪律,则四方横溃之军及群起不逞之盗必自帖息,犹有猖獗不顺者,遣偏师以锐卒往擒灭之,遂罢招安之说。
况陛下以报仇雪耻为己任,仗义而行天下,凶顽不义之徒固将敛衽倒戈而听驱役之命矣。
光武为铜马帝者,用此道也。
东南之卒既起,则又命福建团结枪仗,建、汀、南剑邵武四郡可得二万人,各择其土豪使部督之,以俟兴发。
两浙募水手,并起诸州撩湖捍海等兵,尽付水军。
命江东西、湖南北募弓手,以在官闲田给养,人得一顷,正税之外,科须一切与免。
广西及辰、沅、鼎、靖于见教洞丁中简其精锐,分番起之,屯戍襄汉。
京西淮南荒废无主之田为屯田,招集两河、山东本路流徙之人,略依古法均节之,择强壮者训习武艺,使且耕且战。
文武臣有明习营屯之事肯自奋者,因以任使。
凡此六条,陛下诚使执政大臣委弃簿书细故,勿设他说以相论驳,日夜图维,择人而为之,累岁积日,必见功绩。
于是时而兵弗强,敌弗畏,盗弗息,然后归之天命,无所为矣。
不然,是自弃也。
陛下苟有自弃之心,而欲于目前三四庸将,数万溃卒,求为久安,三尺童子亦知其不能矣。
其五曰定根本者,非建都之谓也。
陛下家世都汴,舍汴都焉?
都城已失,则必思所以克复旧物者。
然考天下之势,莫强乎关中,今则力未能至;
按南渡之迹,莫过乎建康,今则事理不可。
参择二者,欲强进取之资,而无形势之失,惟荆襄为胜。
春秋之时,楚用是而抗衡上国,窥周问鼎。
曹操孙权荆州刘备,则失箸惊恐。
六朝建立,必增重上流。
庾亮欲经营中原,则先分戍汉沔。
太祖欲代魏,则先广襄阳资力。
故晋之何充谓:「荆楚,国之西门,地带魏、赵,得人则中原可定,失人则社稷可忧」。
方城邓林,虽非天险,然汉水为池,上下不过千里,其要害易守,非如淮泗汗漫,平原旷衍,四通五达,易入而难避也。
诚能屯唐、邓之田以养新兵,出广西、武陵洞丁并施、黔山军,筑坚垒列守汉上,阻以水军,防以正军,缭以弓手、民兵,牵制江黄,呼吸庐寿,则攻取之计成,然后陕西声气相应,而骑卒能至,川广之富皆可拱揖。
且比于漂泊大江之南,栖伏东海之滨,险易利害,相去远矣。
建康固是六朝旧邦,甘守偏隅,迁延国祚,亦何不可,而臣独为不可者,盖以陛下之责,与晋元不同故也。
西晋刘聪并吞,复立怀、悯,两君皆遇弑殒,故元帝琅琊王凭、王敦专制淮南十年之威,又因人心未忘晋室,起而立国。
然传祚十世,享国百年,强臣内叛,胡虏外逼,其得存犹缀叶露耳。
当时非无谋臣猛将提重兵出入,终不能复取中原者,亦势使然也。
今陛下父兄在虏无恙,穹庐毳帐,恶党丑类相聚,其衣服饮食,居处动静,岂得比国民庶中人之奉哉!
其闻陛下登宝位也,必旦夕南望,曰:「吾有子弟为中国帝王,吾之归,庶有日矣」。
痛惟愁困屈辱之中发此念,为此言,于今数年,日迫月切,而献谋者方欲导陛下南驾,日远月忘,遂无复国之谋,别求建都之所,此臣所以深不晓也。
河东河北之民,知朝廷不复顾念,已甘心左衽。
山东京西、淮甸之民犹冀陛下未忍遽弃,若更迟延岁月,无以拯之,则怨恨陛下为敌国者,所至皆然,亦何必粘罕哉!
于此而欲建都,臣知其必不能。
愿陛下先命吕颐浩、杜过江,广斥堠,治盗贼,然后精选二三万人为舆卫,于稳密州郡速置营屯居室,以安存其所谓老小者。
陛下提此兵渡江南北,缓辔而上,遣使巡问父老,抚绥刀刃之馀民。
至于荆襄,规模措置为根本之地,犹汉高关中光武河内,虽巡幸往来,征伐四出,而固守不可失者,以荆襄为重。
陛下富于春秋,非如昔人白首举事,觊万一之成者,诚能坚忍鼓励,坐薪尝胆,悠久为之而不能济,则《书》所载少康宣、汉光武之事,皆为妄言以欺后世,不足信矣,陛下必谓不然也。
其六曰选宗室之贤才者,封建任使之。
今陛下之族被虏而去者众矣,所存亦无几何。
黄潜善、郑悫小人之见,本无远识,谓陛下以支子入继,又不缘传付之命,国步方梗,恐肺腑之间,不无非望之冀。
考其行事,必曾进言,恫疑虚喝,以恐动圣心。
故自南都至于淮阳,诛窜之刑,疑忌之意,相寻继见。
虽其罪戾或自贻戚,然岂尽出治亲齐家之美意哉?
殆非所以巩固皇图、绍延祚命之道也。
为今之计,宜于同姓不问亲疏,选择贤才,布之内外,广加任使。
其望实杰然尤出众人之上者,陛下宜留之宿卫,夹辅王室,以慰祖宗在天之灵,以续国家如线之绪。
使仇虏知赵氏之在中国者,尚如此其众,既失复得者,非独陛下一人而已,则其扑炎火之横心,立异姓之逆图,庶其少息乎。
其七曰存纪以立国体。
夫一君子进,众小人未必退;
一小人进,则众君子退矣。
势不两立,而于君子独难,盖其道固如此。
仁宗皇帝在位最久,得君子最多,而小人亦时见用,然罪著则斥之;
君子亦或见废,然忠显则收之。
故其成当时之功,贻后人之福者,皆君子也。
王安石则不然,斥绝君子,一去而不返,崇信小人,一任而不改,故其败当时之政、为后世之害者,皆小人也。
仁宗皇帝所养之君子既久且远,日以消亡矣;
王安石所用之小人方新而近,蕃息未艾也。
所以误国破家,至毒至烈,不知已时。
然则陛下求君子而用之,不爱爵赏以待其人,岂非甚不易得乎?
君子未多时而已无存,败事显著之小人稍稍类聚,未至则召之,惟恐其不来,既至则用之,惟恐其不速,陛下土地金帛,能有几何?
岂堪此辈大言轻用,尽输之夷狄耶!
将以汲引豪杰,延致英雄,是犹却行而求前,北辕而适越也。
夫以贤治不肖,此治平以前陛下之家法;
以不肖治贤,此熙宁以后陛下之家戒。
矧今日否塞之气充牣于中原,阴长之滋勃兴于夷虏,非得希世异才,上下内外参任迭用,泰何由复,否何由倾乎?
此存纪之一事也。
右文左武者,有国不易之道也。
汉高祖韩信、彭越,不以加于萧何
光武贾复、耿弇,不以加于邓禹
刘备关羽、张飞,不以加于诸葛亮
唐太宗李靖、李绩,不以加于房、杜。
非独其礼之等降不同,其诚心所以待遇之意亦异。
今儒道衰息,未有钜贤硕德立乎朝廷,以收运筹指纵之功,陛下所深恃以为爪牙者,惟三四庸将耳。
夫此三四人以近时论之,曾不足以当种师道之役,况古昔名将乎!
而偃蹇庞然,常负重寄,使平寇盗尚或未能,岂敢望其向虏人发一矢哉?
自愧无以称职,则大言诡论,以上欺睿听,慢辞倨礼,以下视朝士,谓今日祸乱皆文臣所致耳。
敌人方强,不可不避;
乘时而动,又不能节制其兵。
动则溃,溃则盗,盗则招,招则官,反复循环,无有穷已,其为国家之害岂浅鲜哉!
愿陛下委大臣以腹心,遇近臣以礼貌,当使南衙士气重于此曹,天下怀才自负之人,必愿立乎左右,缓急之际,必有能为陛下竭忠尽节不愧古人者,岂皆如臣等辈伈伈伣伣,下心低首,不能为朝廷轻重者哉?
忝奉内朝班缀之列,欲求近侍如汲黯之气折淮南,诚未多得。
敝舆羸马,惴惴然于长戟大剑之,卒伍贱人皆得以恶声谁何之,不敢正色忤视,少拂其气。
从臣如此,况其下者乎!
唐制,监察御史秩七品,夫禄至卑也,然衔命出使,则节度使具橐鞬戎服郊迎。
本朝郎官出使,序位在转运之上。
凡此,盖欲尊重天朝,习民于上下之分也。
故事,宰相待漏院三衙军官于帘外倒仗,声喏而退,今见在分庭抗礼矣。
推此类非一日,长而不已,陛下不为之别异表著,是自削堂陛,无复等威,亦将何所不至哉?
此存纪之二事也。
治天下者必取笃实躬行之士,而去浮华轻薄之人,所以美教化,善风俗。
本朝自熙宁以前,皆守此道。
王安石以佛老之似乱周孔,绝灭史学,唱说虚无,以同天下之习。
其习既同,于今五十年,士以能谈说相高,不复见于行事,曰:「此粗迹耳,不足道也」。
其或蹈规矩,守廉隅,稍异于众者,则群议而聚,骂之以为怪物缪人。
此浮华轻薄之为害也。
夫欲变风化俗,惟系上所好恶。
陛下力行孝弟,则天下为孝弟者出矣。
陛下敦尚名节,则天下守名节者出矣。
故今日正当赏廉白而黜贪污,崇仁义而斥奔竞,旌能实而惩妄诞,贵忠厚而杜残刻,以变风俗。
茍反此道,颓弊日甚,必至颠覆而后已。
至若文词之丽,言语之工,倒置是非,移易白黑,诚不宜任用,以为浮薄之戒也。
靖康二年颜博文谀佞张邦昌,则曰「非汤武之干戈,同尧舜之禅逊」。
及为邦昌上表请罪,则曰「仲尼从佛肸之召,本为兴周;
纪信汉王之车,固将诳楚」。
博文近臣,能文之士也,其操术反覆如此,陛下宜推类而察之,以陟降多士。
此存纪之三事也。
法度者治天下之器,号令者行法度之具,者出号令之实。
孔子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圣人重,至于易死,疑若太过,然持守法度,固结民心,非不可也。
真宗澶渊之盟,契丹守之,百二十年不敢轻动。
宣和宰相王黼一日败盟,举兵取誓书还之天章阁,天地鬼神照临,重誓自我背之,遂使虏人得以藉口。
夫金贼憾于我哉,皆契丹教之,假手借兵,以报中国之怨尔。
失信之祸,一至于此,孔子之言,良不为过。
此存纲纪之四事也。
臣禀赋愚下,无以踰人,然夙夕思之,得此七策,剔为二十条,于当世之务,虽不能尽,亦可见大略矣。
惟陛下动心加虑,反覆而考焉,以为可行,则至诚恻怛而速图之。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机事之来,间不容发。
往昔虽不可追,然不可谓无可追者而遂已也。
谓今日难于前日,安知后日又不难于今日乎?
天岂胜人,大福不再,深可忧惧。
今年立春,雷震大雪白虹贯日,中有黑子。
钱塘之祸,实先示象。
恭惟上天之仁,眷顾陛下恳恳至厚,陛下出于危难,侧身怨艾,亲近书史,引对多士,减撤玩好,躬亲庶政,亦非复维扬之比,臣民共知,不可诬矣。
然任至重者力必强,责至大者忧必深。
天下万姓以二帝之故,所望陛下者,非止如是而已也。
二月金星犯大火,芒怒赫然;
九月朔,日有食之,车驾复有预防之行。
明堂遂虚,阳德不竞。
钱塘受辱之地,岂可再拥六飞。
县名柏人高祖不宿。
若遂游会稽、幸三衢,则地形穷僻,扈卫劳勚,贡赋不通,财用益窘,道路艰阻,朝觐益稀,邮置幽深,命令益隔。
人知陛下无复中兴之志,威权损削,无可希望,投戈四逸,孰能止之?
唐庄宗末年之事,可不畏哉!
惟有如臣前所陈,思迎父兄,誓报仇虏,奋发强厉,有进无退,非怯懦畏避之所能济也。
不然,而怙恃天命之不庸释,是犹不耕于田,枵腹以待嘉禾之旅生,不绩于麻,露体以待野蚕之成茧,事理之必无者也。
又惟斯民戴宋无已者,徒以祖宗德泽深厚之故,虽甚涂炭,犹未瓦解,犹未冰泮。
然以比来巡幸所过,观之道傍里县之民,一切空室,以避兵卒,甚者田畴荒莱,室庐破毁,生聚不保,满目萧条,殊非来苏望旱之美,传示四方,何以彰德
万一淮泗有警,虏骑群贼俱渡大江,陛下又将深寻幽远,则回顾州县,复为墟邑,必曰:「君王尚且畏避,何以责我守城」?
民心观此,安能久忍而无变乱?
若不望风呼号以事夷狄,则必推择贤能以自保治。
陈胜、吴广因民不忍,而刘项乘之,秦遂灭亡者,盖本于此。
今宋祚之再兴在陛下,其遂陵迟不振,亦在陛下。
天下记之,野史书之,善恶荣辱之传,亦犹今之视昔。
夫汤以七十里而有天下,楚以七千里而为仇人役使,荀卿所以悲而哭之,可不鉴乎?
宗泽留守京师,一老从官尔,然以至诚鼓动群盗,北连怀卫之民,誓与同迎二帝,皆相听许,尅期而应者,无虑数十万人。
不幸死,其志不就,复为潜善、伯彦所深嫉,故无以所谋达宸听者。
以此知人心未厌二帝之德,况于陛下身为子弟,诚欲北向而有为,臣将见耰锄锬于长锻,奋臂威于甲兵,举四海为陛下之用矣。
或闻宇文虚中邦昌刘豫受虏命,专制山东,若陛下亲总六师,遣一介之使往谕至意,开示大义,许以茅土,资其兵力,彼之顺命,犹反覆手,皆非甚难,独在陛下断与不断、为与不为尔。
夏国事宜,张浚已行措置,得其听信,稍舒西顾之忧,则关中尚可经营,不至遽失。
淮南荆襄藩蔽,接连山东,合从掣肘之患,则虏人所守者数千里之地,兵势必分,力不得合。
批亢捣虚,攻其不备,多方以误之,不厌不倦,以十年为期,陛下必能扫除妖氛,一清国步,修上京之庙貌,都巩洛之神皋,远迓父兄,归安凤阙,再修仪物,永固龙图
陛下于此时,忧愤方已,岩然南面,称宋中兴,永永万年,欣怀无斁,其与惕息奔走,忍耻临危有如今日,岂不万万相绝哉!
臣本疏外之踪,无所知名,误蒙殊异。
重惟职司注记,掌书言动。
丧乱已来,典籍废缺,官业不举,素餐是愧。
睹寇仇未殄,戎虏凭陵,致陛下銮驾徬徨,百姓未知死所
臣子之义,有殒无辞,有知不言,有言不尽,茍非畏祸,即是欺君。
震怛于,不能自已。
戆愚抵首,理合诛夷,宽仁如天,恃以无恐。
茍或其言可采,有补大猷尺寸之功,垂名竹帛,是古人所荣,微臣之至愿也。
伏惟陛下留神察而赦之,幸甚。